【喻叶】操纵（下）
·喻叶，架空背景
·开放结局
Manipulate
07
快乐是吞咽的，悲伤是咀嚼的；如果咀嚼快乐，便会嚼出悲伤来。
所以思考者都是痛苦的，越是思考，时间越是无限拖长，越是咀嚼这一片荒唐，快乐就变得越少，悲伤也就越发猖狂嚣张。
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无非一见钟情，一瞬间的愉快，漫天的喜悦和小鹿乱撞。多简单，吞咽之间的事情。要是不够，还有更多的刹那花火：对视的片刻，暧昧的缠绵，热辣的交欢……
所有这些，无非是最最基本的荷尔蒙和多巴胺，化学物质和生理需求而已。
这里面的疼痛，其实都是当了真，动了情，想要延续这一点点由细微火星擦燃的烛火了，
才倍觉无力。
08
喻文州原本没觉得这会演变成这样子令人尴尬的境地。
这个世界这么残忍，主宰者想方设法致你于死地，你苟且偷生，在残破不堪的废墟里试图开花——仅仅活着都算是一种幸福。那又何来的“一生”这个概念呢，所有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，活在当下，享受这一秒能够享受的欢愉，才是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最好策略。所以一切的最开始，他就不应该在那个瞄准镜里看见这张脸。
喻文州见到叶修的确切时间比叶修想得要早很多很多，那个时候叶修还不是叶修，也不是叶秋。十五六岁的年纪，刚刚在拔高的身材很清瘦，穿着的迷彩服松松垮垮的，领口开得有点大，从瞄准镜里面都能看见锁骨上汗液的反光。他头发有点长，后脑勺扎了个很随便的辫子，有几缕头发掉出来粘在脖子上。
这真的是个很好看的人，在脏兮兮的战场里带着自己独特的气场。
喻文州继续看了一会儿，从看到目标第一眼就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稳稳地控着，只要喻文州想，无论什么时候开枪，都可以重伤对方。
喻文州预判着那个人的位置，食指慢慢开始准备用力。
再见，少年。
本来这里只要一声枪响，一切就结束了，之后不会有更多事情发生。但是扳机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的瞬间，那个人却突然转过头来，目光直接顺着瞄准镜的准星看过来。
喻文州在瞬间被定住，
——好在他没有太过于沉不住气而开出乱枪，不然火线将直接暴露他的位置。
但那个目光太可怕了，那么直接，像箭一样反着喻文州的瞄准路径倒射回来，比起人类更像是野兽，眼神里透着自信的直觉和……微妙的笑意。
这种意识绝对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有的，也许是天赋如此，他年轻的躯壳里就像住了一个老兵的灵魂。
其实在叶修的目光射向喻文州的瞬间，喻文州就觉得自己死定了。这不是一个他可以对付的对手，不，这其中的差异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……
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那个少年没有对他怎么样，甚至，可以说是完全放任他用瞄准镜盯着自己而毫不作为。
他太自信了。
喻文州不寒而栗，但同时，平时控制极好的心率一路飙高。
09
喻文州是偏重语术和策略类的人才，在这些方面上，他几乎走到一个顶端，面对测谎仪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，不同于别人磕安定之类的方法，他纯靠控制心率和自我欺骗。
所以当初和那个少年的相遇没有造成他任何意义上的心理阴影，因为本就不是自己的强项，喻文州不在意这件事情本身，——不代表他不在意那个神奇的少年。
他在意，而且在意的不得了。
再后来，他一路爬高，消息来源和眼线越来越多，关于这个少年的信息越来越完整，甚至，他知道了他的家世，甚至，他知道了他的真名。
直到终于，他要见他了。
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。喻文州对着镜子，揣测叶修的喜好：他不会喜欢夸张的外表，他不会喜欢沉闷的内容，他不会喜欢漆皮的物件，他不会喜欢全黑的套装。他会喜欢哑光的布匹，他会喜欢稳重的风流，他会喜欢优雅的挑衅，他会喜欢，内敛的嚣张。
所以喻文州把自己打理成叶修无法拒绝的样子，
而那也恰巧，
就是他的本身。
10
之后，从见到叶修的第一眼，喻文州就知道一切都奏效了。叶修也是聪明到顶的人，但他不会选择在任何时候都使用所有的力气，所以和喻文州相处的时候，即使他用百分之八十的力气，也抵不过喻文州默默使出来的全力。
大局走向是捏在喻文州手里的。
只是他不知道，从瞄准镜里出现叶修的那瞬间开始，他的命运就没有办法摆脱这个人了。那短暂的心脏骤停，就是喻文州最不相信的一见钟情，短暂的甜蜜之后是无尽的痛苦，无法逃离，也无法篡改历史。
所谓造化弄人，
人弄造化啊。
喻文州只能伸手去接过这一团乱线，最大程度上让它们变得顺畅，再用这些去操控愈发失控的场面。他不想承认，可又不得不承认，最开始这就是关乎爱情的事。可他又再清楚不过，叶修是一个那么游离的人，不会真正属于，也不会真正停留。他就应该是自由的，随时能够展翅飞翔，羽毛光洁漂亮。
——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切的基础，所以他不会提及爱情。
一旦涉及一个过于稳固的关系，叶修就会选择退出。
喻文州想了很多很多可能性，可是最后的最后，它们无一幸免。
所以面对叶修的质问，他只能搬出自己的谈判本能，压下去心里所有的动荡，一本正经，胡说八道。他把当前的局势缓缓道来，告诉叶修他这个角色对于未来团队建设的重要性，希望他能够短时间内在队内进行一些策略类演习的敌方首脑扮演，以及一些精英的体术精修。为了表明这个想法的可靠性，他甚至举了几个非常具体的例子，具体到队员的名字和个体特征。
叶修没有插话，一句都没有，他只是看着喻文州的眼睛，听他娓娓道来。
他的眼神和平时一样，有些许的散漫，也有几分看不真切的认真和诚挚。烛火映在他眼睛里，跳动成探戈的节奏。
喻文州说完最后一句话，问叶修，
“你怎么看。”
叶修没有立刻回答，把弄着手边的餐具，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丁丁咚咚的声音。他最后低下头去轻声笑了，摇摇头，抬起眼睛来看进喻文州的眸子里，
“说得真好。”
“我真的差点要相信了。”
11
喻文州手里的线团终于掉到了地上，卷着灰尘，散成了一团乱线。
他终于失去了一切的操纵权。
12
任何理想主义，都带有悲伤情调；而智者生涯，是天天愚人节。＊
愚弄敌人，愚弄棋局，愚弄整个世界，最后愚弄自己。
喻文州确实是一个操纵大师，只是到了最后，终究疲于，也无法再拎动那些操纵自己四肢大脑的，不存在的线了而已。
Fin.
快乐是吞咽的，悲伤是咀嚼的；如果咀嚼快乐，便会嚼出悲伤来。任何理想主义，都带有悲伤情调；而智者生涯，是天天愚人节。＊
这句话是木心先生在《琼美卡随想录》里说的，本身意味是更加深沉的，这里用了最字面的解释，大家见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