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Bustophed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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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· Brand New Problem
周泽楷喝多了，但酒品总归还是不错的，只是呆，反应慢些而已。
叶修看他这喝了酒又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觉得不忍心教训，只问他还清不清醒，
周泽楷听完了反应了一会，小狗一样摇了摇头。
叶修挑挑眉毛，走去泡了杯蜂蜜水，想着周泽楷口味偏甜，又加了半勺糖才走回来递给周泽楷，
“来，小周，喝了清醒清醒。”
周泽楷看着他走过来，眼睛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叶修走，像是追光灯似的打在他身上。
——喝多了周泽楷对自己的控制没有那么好，承载太多东西的眼神就变得沉重，潮水一样涌到叶修身上，打得他疼痛又无处可逃。这时候叶修才觉出周泽楷平时的冷静和收敛。那么炽热的东西也能给他藏得毫无踪迹，捂在自己心脏，灼灼发烫，皮肤都能烫得发焦。
这份疼痛叶修无从理解，但他知道这一定不好受。
他走过去，把玻璃杯递给周泽楷，周泽楷乖乖接过去喝了一口，拿在手上，继续探照灯似地盯着叶修看。叶修没有办法，知道自己就算叫他别盯着看八成也是没有用的，只能随便他盯着，自己无视他的眼神忙里忙外，开空调拿被子，最后拧了张毛巾出来给周泽楷，
“擦擦，先去睡吧。”
周泽楷顿了一会，慢慢摇了摇头，
“我去洗澡。”
叶修扶额，祖宗你这样子去洗澡死在里面我都不知道……
只是又考虑到周泽楷喝醉了完全是吃软不吃硬，最后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，柔声说，
“不脏，明天洗，听话啊。”
周泽楷皱着眉，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一团，不知道到底是不愿意不洗澡就睡觉呢还是喝多了难受了。叶修等了一会，周泽楷才接过毛巾慢慢擦了把脸，然后起身摇摇晃晃往洗漱间去大概洗了洗，这才肯回卧室。
叶修搀着他把他弄过去放倒在床上，把空调调高了一度，又怕出风声音太响弄得醉酒的周泽楷头疼，把风力也调成了最小。
周泽楷慢慢躺平，盖上被子的时候，叶修身上常常会有的微微的洗衣液的气味一下子罩在他身上，像一种什么安抚性质的安慰剂似的让他安心下来，让他轻轻松开了蹙紧的眉头，显出一种比较放松的面部表情。
叶修就坐在床边上，房间里没有开灯，外面的月光没有路灯亮，路灯的橙黄色光芒打在周泽楷脸上。他的面容半隐在暖光、半隐在黑暗中，安静的表情却藏着一份阴郁的邪美，英俊的下颚线条如同刀削，睫毛盖下来形成一个扇形的阴影，如同天使，也如同恶魔，叶修看了一会，觉得只是过了一年，周泽楷就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那个鲜肉小学弟了，他长得更完美，更加硬气了。
而且，他还会变得更好……
叶修不是不知道周泽楷心里那点小九九，可直到前段时间他还觉得周泽楷兴许只是觉得新奇，或者这是份三分钟热度的感情，但后来他发现周泽楷的字典不但很薄，而且根本没有“三分钟热度”这个词，是个认准了就要死磕到底的主，
这就很难办……
如果时间久了，连叶修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。
他有些散漫地想着，想叫自己别太在意，却又忍不住要想，最后慢慢站起来想走出去睡沙发，结果周泽楷牵住他衣角，轻轻叫了一声叶修。
那声音真的很轻，要不是空调已经被调到了最小的风力，叶修也许根本听不到。可既然他听到了周泽楷这么唤他，也就重新又坐下来，把声音放缓了问周泽楷，
“嗯，怎么了？”
周泽楷停顿了一下，又叫了一声叶修。
“嗯，我在呢。”
叶修。
嗯？
叶修。
嗯。
叶修。
嗯。
……
最后叶修发现这就是一个毫无含义的重复而已，周泽楷甚至都不是在叫他，只是重复念着这两个简单的音节。
就好像……这两个音节是他模糊的脑海里唯一剩下的两个音节似的。
想到这里的时候，这一句一句就喊得叶修很心碎。
周泽楷发出来的声音那么轻，砸在叶修耳膜里却都是巨响。
这全部都是有真实重量的声音，每个吐息间都是思念和浓浓的忧伤。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里面的情感了，就像浓稠的雾气，仅仅是走在里面，衣服也能被凝结的水汽沾到湿透，最后弄得冰冰凉凉的，叫人难受。
叶修就这么坐在床边，叹了口气，看着周泽楷轻轻牵着他的衣角，知道即使是醉了酒他也没敢用太大力气，依旧是自己想要走，衣角便会马上从他指尖滑开的劲道。
光是这么看着周泽楷乖巧的样子，叶修就觉得自己心里软得不行，
周泽楷这样的克制和温柔毕竟是他最招架不来的东西。
你和叶修扯皮，没关系，你没他能扯；
你和叶修叫板，没关系，你没他牛逼；
叶修是三观特别正，平时看着不正经，但特别有自己的原则的人。他做人的准则也很简单，其中一项就是按照对方的态度调整自己的态度，举个栗子，和喻文州相处的叶修会很精明，因为喻文州本人很精明，而和黄少天相处的叶修嘴巴会很厉害，因为黄少天本人嘴巴很厉害。所以，和周泽楷相处的叶修其实要比平时认真一些，更偏向于周泽楷的性格。
这就让他很难随便和周泽楷打哈哈，很多玩笑也不会随意和周泽楷开。
这样对叶修是有限制的，强迫他认真，强迫他认真直视所有东西。
不能说不公平，只能说性格使然。
叶修看着周泽楷的脸，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，又把自己的手递进去。周泽楷没有去握他的手，只是像为了抓住什么凭依似的捏住了他的手腕。叶修静静的，心里在想很多事情，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。
最后是周泽楷轻轻松了手，说了句也睡吧。
叶修嗯了一声，看周泽楷把自己靠到后面的墙上了，也就乖乖洗漱了，在周泽楷让出来的床的另一半边躺下来，背朝着他睡下。
叶修这毕竟是张单人床，躺了两个人之后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近得可怕。叶修安静地躺着，看着窗帘缝里漏进来的橙黄色光亮，觉得耳朵里传来自己的心跳声，咚咚咚的，很响，房间很安静，连挂钟都没有，所以除此之外叶修听到的就是周泽楷的呼吸声。
就在他耳朵后面不到十五厘米的地方，周泽楷在平稳地呼吸着，平缓而安宁，以一个舒服的节奏催眠着叶修。
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，
叶修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和别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是什么时候了，总之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了。这种温度，隔着空气都能扑到皮肤上的另一个人的气息，没有给他什么威胁，反而让他觉得安心，这太奇怪了。叶修想不明白，这是为什么呢。
他不是一个同性恋，周泽楷也不应该是。
那么反推之，周泽楷又在干什么呢？自己又在犹豫什么呢？这一切是为什么发展成为这么别扭的感情的呢？到底要不要戳穿这张最后的、轻薄的纸张呢？
……
问题很多，真的很多。叶修觉得自己是苦恼的，非常的，非常的苦恼。他从来没遇到什么这样难解的题目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，没有一个确切的解题方向，甚至说得明白一点，他连题干都读不懂。
——Brand New Problem.
身后周泽楷的呼吸节奏越来越缓慢，直到它变得非常均匀且安稳的时候叶修知道周泽楷已经睡着了。一直到了这时候，他背后那种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慢慢削减下来，他也随之恢复到了一个比较正常放松的状态。
接着到来的，是失眠的预兆。
叶修盯着对面墙面一个极小的凹陷出神，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凹陷，因为他上床几乎就是直接睡觉，偶尔改一改论文而已。非常少见的失眠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，长久不动的身子传来一种麻木的感觉，最后他干脆翻身过去看周泽楷的睡脸。
看着周泽楷的脸，叶修突然觉得，对于自己而言周泽楷真的是个奇怪的存在，不上不下，似乎比朋友要多一点，但是有并没有更多，就像一个绝对矛盾体，在他的咽喉卡住，吞咽不能，时间越是久了，越是肿痛，显出明显的存在感，让叶修不得不去关注他。
他越是思考，这问题越是没有答案。
最后叶修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，
灯光静静的，两个人的呼吸声音重叠在一起，显得十分安宁，
一切都很自然，好像他们就应该这样，
空调轻轻运作，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，两个人睡在一张显得有些挤的单人床上，相对入眠，空调被覆在身上，冷了就往对方身上靠过去一点，彼此取暖，
气氛让人觉得安全，似乎一个怀抱就是全世界。
却又终究只是似乎而已。
TBC
久违的更新啊！
